之前跑過來的小丫頭朝孫嬤嬤遞了個眼色,顯然是長公主得到了消息,勃然大怒了。
隔著厚重的木門,里頭長公主臉色果然有些猙獰,她狠狠摔了個杯子:“你真是能耐了,為了去豫州,連調令都敢讓人下!”
“母親,我既在六部任職,自然要聽從調命……”
“胡扯,你這樣的身份,若是不經(jīng)你的同意,六部誰敢擅自做主?”
賀湛就閉了嘴,事實如此。
可長公主的氣惱卻不只是源于賀湛的擅作主張,更在于他的不管不顧。
她捂著心口坐在椅子上:“你知不知道賀家眼下已經(jīng)是富貴的極點,再不能更進一步了……”
這話說的賀湛心里一顫,他之所以走六部的調令而不是去求皇上下旨,就是因為顧忌這個。
他是堂堂忠勇侯,卻只在兵部擔了一個四品的閑職,不為旁的,只是避嫌二字。
如同長公主所言,賀家已極盡富貴,他閑散一輩子就好,若是當真用心去做差事,立了功,皇上賞無可賞,就只能封官。
已富貴極致,再位極人臣……殺身之禍不遠了。
賀湛緩緩吐了口氣:“母親放心,兒子都明白,此去絕不會出頭,只要找到人立刻回來?!?/p>
長公主失望的閉上眼睛:“你還是要去?”
賀湛沉默,他不能不去。
豫州大雨,整個大昌都氤氳在水汽里,可邊塞卻仍舊干燥,只是天連著陰沉了十多天,也壓得人有些透不過氣來。
可比起那幾乎裹在身上的潮濕來說,感覺到底是舒服了許多,青藤暢快的喊了一聲,隨即扭頭看向身后的馬車里,里頭安安靜靜的,半分動靜也無,他小心翼翼的湊近了些,正想透過車窗的縫隙往里頭看一眼,車窗就毫無預兆的開了。
他連忙后退,險些被車窗碰到自己俊美的臉,可身上卻沒有一絲心虛,倒是十分自然而然的打了個招呼:“正要和你說這里沒雨,可以出來透透氣?!?/p>
馬車里的人搖了搖頭,卻沒開口,目光迅速從他身上掠過,然后掃向周圍陌生的環(huán)境和人。
這里,就是邊境,再往前走,就不是大昌了……
她閉了閉眼,也好,也好……
青藤忍不住湊過來:“你身體好些了?等到了越國我找大夫給你好好調養(yǎng)身體,以后你就安心留在那里……”
留在越國?不。
車里的人抬起頭來,露出一張還慘白著的臉,正是在將軍府莫名失蹤的阮柒柒。
她抬手輕輕摸了摸腹部。
她身上還欠著一條命,怎么能就這么留在虞國,再也不回來呢?
賀湛,賀湛……
賀湛睡夢中心口忽然一揪,他猛地坐起來,身體有些發(fā)麻,可腦子卻還是混沌的。
周遭黑漆漆的,他有些分不清楚是天色太暗,還是夜色未明,眼下卻也顧不上了,他抬手拍了拍胸口,剛要思考為何會夢里心悸,外頭就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。
穿著盔甲的士兵急匆匆跑進來:“侯爺,前面的路被堵住了,大雨沖垮了山體,剛才巡視的兩個兄弟被泥石流沖走了,咱們的路也被堵住了?!?/p>
賀湛爬起來,這些日子隨時要應對突發(fā)狀況,他已經(jīng)沒了睡覺更衣的習慣,隨手一扯蓑衣披在身上就出了門。
外頭天色也是黑的,果然是長夜未明,也就是說,他才睡了不到一個時辰。,content_num